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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和歷史遠比小說精彩(一)

—— 專訪加拿大華人作家、渥太華華人史學者笑言①

(文/笑言、趙慶慶)

作家簡介:

20150524_123749笑言(Jeff Wang),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會員,加中筆會會員,大華筆會理事,渥太華華人寫作者協會創始人。
1991年,在英國牛津大學讀研究生期間開始發表文學作品。出版《沒有影子的行走》(又名《落地》)(2002)和《香火》(2008)兩部長篇小說,《涓生的紙片》、《同事馬裡奧》、《最後一根稻草》等多部中短篇小說,以及《海明威、故居與貓》、《麥肯金廢墟》、《一個人的黃昏》、《牛津生活系列散文》、《加拿大生活系列散文》等多篇散文。多次獲獎,並入選“世界華文文學大系”、“北美華文作家作品精選”、“新移民文學大系社團叢書”、“加華作家作品選”等海內外文集。
1998-2010年主持“笑言天涯文學網”,吸引全球約七千名文學愛好者、學者和作家,並主編文集《行走天涯》(2008)、《笑言天涯28人自選集》(2011)。近年來,專注渥太華華人史的鉤沉,著有《渥太華華人史話》,部分章節發表於加拿大《新華僑報》。
現居渥太華,愛好高爾夫球。
一、從牛津大學到加拿大首都

趙:北美華人作家中,獲得牛津大學碩士學位的可謂少之又少。您最早發表的文學作品是在牛津讀書期間,還記得當時的寫作情景和內容嗎?
笑:那時一個人在牛津讀書,比較枯燥寂寞。互聯網還沒有出現,越洋電話非常昂貴,中文書籍也很難找,基本處於一種封閉狀態。還好,牛津中國學生學者聯合會與中國駐英使館關係不錯,能定期讀到《人民日報》海外版。
有一天在聖埃德蒙大廳學院由教堂改建的圖書館看專業書看累了,就拿張報紙到外面透透氣。教堂門前是一片墓地,學生們經常坐在墓地的青草地上讀書曬太陽,很多墓碑都被學生的後背蹭得很光滑。我坐在那裡讀著讀著便有些想家,聯想到前幾天中秋節第一次收到母親的親筆信,忽然就很想寫點什麼。於是很快就寫出一篇《母親的信》,寫完就寄給了報社。大約過了一個多月或者兩個月吧,我已經把這事忘記了。一天騎車遇到一位相熟的中國學生,他停下車叫住我說,祝賀你啊!你的文章上《人民日報》了!我當時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,趕緊去找管報紙的同學,果然見到了自己的文章。我還清楚地記得,文章中有一句是這樣的:“來英國一年多,電話通了不少,父親的信也收了不少,然而這封不期而至的母親來信卻帶給我特別的震動。”為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呢?因為當時我寫的是“突然而至”,編輯給改成了“不期而至”,這處通篇唯一的修改讓我心服口服。後來這位編輯給我寄來一份報紙,並附短信,說我的文章寫得感人,希望多投稿。這我才知道,這位編輯姓陳。可惜聽說後來他因為沒有看出一首政治藏頭詩而離開了編輯崗位。我很感激這位陳編輯,是他的肯定和鼓勵,讓我開始去圓少年時的文學夢。
趙:常有朋友問您為什麼寫作,您先前一直說不知道怎麼回答,後來您在2008年發表的散文《時間的散點》中寫道,“寫作與時間有關。寫作讓枯燥的時間變得有趣了、豐盈了、變化多端了。”② 現在,又是六七年過去了,期間您發表了兩部長篇小說,若干中短篇,還廢寢忘食地撰寫《渥太華華人史話》……那麼,您對自己何以寫作有沒有什麼新見解?
笑:我一向覺得寫作是極端個人的行為,沒有什麼因為所以好講。我不靠寫作吃飯,寫作反而會消耗我很多時間,因此我實在沒有理由逼迫自己去寫作。這個世界上好玩的東西很多,何必一定要辛苦自己去碼字呢?再說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傑出的作家,窮我一生都無法讀完他們的作品,自己太渺小,沒有必要也沒有資格去寫。但我還是常常忍不住要自己去寫,而我一旦真正動筆,我又覺得這個世界完全是自己的、是排他的、是由我隨心所欲的。
儘管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好玩的東西,但內心深處的東西是玩不來的,甚至是閱讀不來的,唯有通過與靈魂的對話、自我反省,並將它們排列組合訴諸文字,方可釋然。寫小說,是為了拉開與生活的距離,寫理想、寫人性、撕碎曾經的美好以及編織飄渺的烏托邦。寫歷史,是為了記錄人類的真實,寫事實、寫成敗、還原細節以及思考我們的未來。當然虛構寫作與非虛構寫作對於我並不是完全對立的,我寫歷史沒有絲毫虛構,頂多做一點謹慎的猜測。而我寫小說的時候,卻常常借用大量的歷史背景。從這個意義上來說,我還是屬於比較傳統的寫實主義作者。
趙:若不留學和移民國外,您會寫作嗎?或者說,會創作出這麼豐富感人的作品嗎?
笑:我想我的回答是否定的。雖說寫作就是寫生活,或者說生活的積澱,但寫作畢竟還需要時間、環境和契機。我從牛津大學畢業之後,回國在原單位服務了幾年,然後才移民加拿大。在國內的那幾年非常忙碌,寫專業論文都來不及,根本沒有時間染指文學作品。
到加拿大之後,工作比較規律,個人的時間多了,互聯網也剛好開始普及。寫了東西,馬上發到網上,有人讀,有人評論,形成了一種良好的寫作氛圍。到了一個新環境,生活、工作乃至文化都面臨挑戰,眼睛不由自主張大了,思維也發散了,見到的和聽到的遠超從前。在適應這些挑戰的過程中,往往會產生自己的判斷與總結,這就是寫作的素材。移民本身便很豐富,便有很多感人的悲喜劇故事。我自己也親身經歷了移民的種種酸甜苦辣,有些還發人深省。生活遠比小說精彩,而小說的精彩在於告訴讀者生活的各種可能性。

(未完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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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釋:

①本訪談得到中國教育部人文社科項目“加拿大華人文學史論”(11YJC75041)和2015年度中加學者交換項目(China-Canada Scholars’ Exchange Program)的資助,特表謝意。
②笑言,《时间的散点》,见《行走天涯:散文卷》,渥太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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